杨枝雪荔玫

兴酣落笔摇五岳,诗成笑傲凌沧洲。
爱山川浩荡星河鹭起,也愿晴窗午盏赌书泼茶。
是个热衷做梦和写故事的人。
也希望有人喜欢我的故事。

番外三 初鸣(中)

        那天母亲与婆婆的谈话并不算长,厅中的灯火却一直亮到夜半更深。我端着姜草茶走进屋里时,正看见婆婆坐在那张老旧的藤椅上幽深摇曳的灯影里,脸上愁容比我记忆里的任何时候都来得真切。

        我心下一疼,于是轻轻走上前去唤她一声,她像是才看到我,恍了恍神,随后露出略显疲惫的笑容来,招我去她膝上坐下,“这样晚了,怎么还不睡?”

        “看到您这里灯还亮着,就来看看,”我将茶盏奉给婆婆,道:“夜间天寒,婆婆趁热喝了吧。”

        婆婆微微一愣,旋即有温暖的笑意在皱纹间流淌开来,接过茶盏慢慢饮着。我从她膝头起身,站到椅背后,慢慢替她揉着肩膀,从上个冬天起,她肩膝就常常僵痛,虽然不曾向我说起过一字,身上药草气息却是瞒不了人的。

        神界雪国的岁月虽说长久,到底也不饶人,婆婆纵然身体康健,膝上也再不能长久承受我的重量了。

        “真是长大了。”她说,抬头望向窗外浓夜,又低声叹了一句“昼儿若看见你这样,该多高兴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婆婆说四哥吗?”我笑着说,“他当然高兴啦,这次他还托母亲给我带了礼物呢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婆婆您瞧!”我取出方才母亲交给我的玉坠递给她,“哥哥说把这个戴在释身上,他以后就再也不会生病了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血缘屏障?”婆婆目光在掌中停留片刻,继而笑了笑,把玉坠塞回我手里,“是这孩子能做出的事。”她轻声叹着。

        见她眼中神色复杂,却如何也不像开心的样子,我心下更加不解,“婆婆您说什么?”

         “没什么,既然是四哥给的,就好好给弟弟戴着,千万别丢了,知道吗?”

        “是。”我颔首应下。

        “去休息吧。”婆婆站起身来,牵着我往我的卧室走去。

        “婆婆,”我跟在她身边抬起头问道,“母亲要我小心冰屋,那是什么?”

         她却少有地没有正面回答我的问题,只说,“你只管记住母亲的话就是了。”

         因婆婆近来事忙,释的摇篮便总在我屋里。我轻声向她道过晚安,便走进屋子,将在掌中握了许久的玉坠为释戴在颈上。彼时他甜梦正酣,对我的动作没有任何反应,只是额间幻印略闪了闪,似有感应一般。

        “这就是生效了。”我欣喜不已,血缘屏障本是母亲爱子之心的念力所凝,故而人人皆有却各自唯一,如果冒用,往往相斥。像释这样的情况,便是不可多得的缘法了。

         想着弟弟从此终于可以免遭疾痛之苦,我只觉得自己做梦都能高兴得笑出声来。待到躺在床上细细回想,又觉得心里沉甸甸地压着什么。

       母亲和婆婆的话,都好奇怪啊。

       四哥在巫医族还好吗?

       被这些想法搅得睡意全无,我坐了起来,目及案间纸笔,心下忽地闪过一个念头。

        给四哥写封信吧。

        于是那天夜里,一只白头雁在月光的映照下向着东方飞去,去往幽林谷的方向。

        此后的日子平静而没有波澜,释的身体确实是一天天好起来了,我甚至可以在天气晴好的时分抱着他出门看落雪,这在以前是想也不敢想的事。我甚至可以在他面前练习幻术了。弟弟赞叹而崇拜的眼神是比任何教师的鼓励都让人兴奋的奖赏,那也是我的幻术进步得最快的时候。

        忧愁只在想起婆婆和四哥的时候才偶尔袭到我心上来。婆婆整个人都瘦了一圈,每日在熬药的药炉前守着,脸色显得一天比一天憔悴而凝重。给四哥的那封信去了许久,宛如石沉大海雨落寒江,再也没有回音。

        我谨记着母亲的话,远远地避着那些冰屋,其实也不需刻意躲避,那些屋子离森林里孩子们住的地方很远很远,只有我去采每日所食的浆果时才会远远路过。可不知为什么,它们的数目的确是一天天多了起来,原本充满孩子们的欢声笑语的雪雾森林,也一天比一天更加寂静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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